我小的时候,村子里一年之中来一两次照相人,在供销社门市部门前杜家的山墙上挂着一块绘着风景画的大布,上面绘着亭台楼阁,蓝天白云,布前是高高的木质三角架,支起一架照相机,机器上蒙着一块黑里红面的绒布,从城里来的照相师傅,站在机器旁,面孔严肃又有点神气地等待着,有人照相时,或坐或站的在那块绘着风景的大布前,师傅把头钻进布罩里,机器后里有个玻璃匣子,师傅打开,向里面推进一个器件,一只手指挥,一只手拿着一个红色的木瓜形橡胶圆球,“看这里,笑一笑,别迷眼!好!”。师傅随手把那圆球捏了一下,就算照相完毕。我们围着照相师傅看迷了,最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是那布画,那是那个时代我所见到的最美的风景,照相师傅说那叫背景。
那时照相一张照片五角钱,照出的相,无论干部还是农民都是那幅一样的背景,后来我见过多张这些同一背景的照片,发现一样背景下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物命运。日子好过了,人们照相不再以布画为背景了,故乡的山川、庄稼、房子、石头、大树都成了照片的背景,照片上的真实的一物一景,都使人产生无尽的回忆,复元照片时的生活。
上语文课时,每讲一篇文章,首要环节是要分析课文的时代背景,刘备在什么情况下三顾茅庐?荆轲为什么要舍命刺秦王?朱自清在什么情境下看见父亲的背影?离开了时代背景这些人物和情节就象风一样,来无影去无踪,风清气散,无踪无影,背景就是生命的土壤,生命的水分,生命的根。
我早期的背景就停留在那一个乡村,那一片乡土,那周围10公里的山水风物就是我生命的背景,就人物而言,父亲是我直接的背景,爷爷又是父亲的背景,父老乡亲、旧院古井、石磨戏楼、黄牛白羊、叫鸣的公鸡,看门的土狗,黄昏的炊烟,热火的乡戏,成精的老柳树,金黄的油菜地,串着故事的燕子河,住着“八海龙王”的坪头寺·····都成了我的背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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