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县城东头赤土山天神庙传来浓厚而响亮的秦腔唱段,打乱了我匆忙的脚步,细细聆听这娴熟的旋律,记忆使我回到家乡,走过那久违的乡戏。
世上就有这么一种感情,好很轻柔地停泊在心灵的某个地方,不被常常唤起,但她的存在是真切的,在某个牵线的触下,显得尤为灵敏,扑朔迷离之间就能波涛澎湃,激起万般柔情,流入人最柔软的心坎。记忆就是这样被唤醒的,我常被这样的感情带入甜美的回忆之中。这种萦绕我心头亲切感人的情感,让我每每听到秦腔的唱段就全身激动,思想飘飞。乡戏里触化了家乡所有事事非非。想起家乡人和事,那些人缠绕着事,事缠绕着戏,人、戏、事、缠绕其中的乡戏气氛,而且非常清晰,仿佛就在眼前。
家乡的习俗和许多地方一样,乡戏也是神戏,坪头寺庙座北向南,戏台相对而建,靠天吃饭的村民,对神灵非常崇拜,祈求一年来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,人畜兴旺,百姓安康。保佑一年来心想事成,吉祥平安。庙前唱戏,答谢神灵。乡戏在每年两次,都是老先人约定形成的日子,我村子是每年正月十二开戏,元宵之夜闭幕结束,我乡联合庙会是农历四月初五开戏,四月初八合幕,特别以“四月八”庙会最盛,牵联周围两县六十一村,是一个历来悠久的大庙会。
家乡的乡戏,自始至终有神的迷信色彩,“南海取水”、“抬爷转庄”、“观音转娘家”……千百年来,作为农村唯一的文化活动形式,作为人们心上的希望和寄托,在乡村人们的精神思想领域有不可替代的作用。
正是因为家乡有这样一种喝戏的习俗,我童年乃至少年时代的快乐都与戏有关。自打记事起,就记着村子的“队部”(生产队址)是一户地主家的旧楼,住着一户姓庞的陕西人,人称庞师,夫妻两人一口陕西话,教戏为业,听说来自陕西三艺社,演技不凡,导演、主演、打鼓、拉胡、画脸无所不能,给喜欢唱戏的一帮子弟子教戏,当时是生产队,给戏子的待遇还是记工分,喜欢唱的人还不少,当时排练一个月,白天晚上都排,我读小学,晚上也围去观看,庞师教的很认真,有些人也太笨,简单的动作教了十遍还不会,连我看的人都熟练了,他就是不会,庞师气急了用马鞭抽打弟子。识字的给不识字的教唱词的也有,就这样练一月,上台演出确实不凡,进城汇演还取过县城汇演第一名,看着看着我们几个小孩子也兴趣来了,杜含顺、李让卯、吕来生、我们几个起先当起站堂兵,庞师教大人“耍马”,我们先学会了,大人闲暇之时,我们也在庞师的院子学扬鞭代马,不料看中了我们四个站堂兵,后来当起包公的堂将王朝、马汉,在学校课外活动时,我们装摸作样的演戏。我们也在上学的早晨练双叉、单叉,练习舞马扬鞭,在燕河边、草地上、茂林中练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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